摘要：在亞太地區， 當前中日和中美之間的權力轉移加速， 已經沖擊到地區安全秩序。美國如何處理與其亞太盟友的關系成為一個重大的戰略難題。在全球戰略收縮的態勢下， 美國可能沒有能力兌現盟友驟然增長的戰略承諾需求， 這就是美國亞太聯盟體系的“ 承諾難題”。作者認為， 為解決這一問題， 美國當前執行的是一種雙重再保證戰略，以應對其盟友與中國日益緊張的關系。這一戰略通過增加對盟友的承諾， 旨在維持聯盟威懾的可靠性， 避免聯盟凝聚力下降。同時， 美國私下劃定盟友外交政策的紅線， 嚴格控制盟友外交政策的范圍， 避免被拖入地區紛爭和沖突之中。在當前的中日釣魚島爭端和中菲南海爭碑中， 美國執行雙重再保證戰略的行為最具有代表性。然而，雙重再保證戰略存在三個方面的挑戰， 即中國繼續成長帶來的外部壓力、美國盟友國內政治的不確定性和美國戰略調整的挑戰。考察美國實踐這一戰略的過程， 有助于我們把握美國的亞太聯盟戰略， 也有益于我們理解近年來中國與一些周邊國家在海洋領土上的爭端日趨緊張的深層次原因。

一、引言

長期以來， 美國的雙邊聯盟體系是維系亞太安全秩序的重要保證， 美日同盟則是這個體系的基石。然而， 當前有兩個因素正在沖擊這一體系， 即中國的快速成長和美國的相對衰落。在亞太地區， 中日和中美之間的權力轉移速度之快， 已經沖擊到目前的亞太地區秩序， 美國有可能陷人中日紛爭的泥潭。在南海問題上， 美國存在同樣的困境。在全球層面， 阿富汗戰爭和伊拉克戰爭耗費了其過多的戰略資源， 美國不得不在全球收縮戰線。盡管謀求將戰略資源聚焦于亞太地區， 但是受到烏克蘭危機和中東動蕩的牽制， 美國重返亞太戰略的實施恐怕會困難重重。在戰略收縮的態勢下， 美國如何處理與其亞太盟友的關系顯得至關重要。

一個聯盟能否維持， 取決于國家對聯盟的安全收益與成本的權衡。當一國無力承擔過重的成本時， 可以讓盟友承擔更多的責任， 同時增加戰略承諾， 安撫盟友。事實上，當前美國在亞太地區遵循同樣的戰略： 給予盟友更大的戰略自主權， 推動盟友承擔更多的責任， 以減輕美國在亞太地區的戰略負擔。隨后， 美國堅定地增加對盟友的承諾， 給予其戰略再保證。然而， 這是一個危險的游戲： 盟友戰略自主性增加會引起聯盟承諾的邊界擴展， 并導致戰略成本的上升； 管理聯盟成本的上升迫使美國追加更多的戰略資源， 從而形成螺旋上升的態勢；美國的實力與戰略承諾出現錯位， 存在虛張聲勢的風險。換言之， 在美國相對衰落的前提下， 美國可能沒有能力兌現驟然增長的戰略承諾。對于這一悖論， 我們可以將其稱為美國亞太聯盟體系中的“承諾難題”。

美國增加戰略承諾， 也會帶來擴大盟友的自主權和引起盟友之間的紛爭等諸多政治風險。縱觀亞太局勢， 當前美國安撫盟友、威懾對手的能力的確處于下降趨勢。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美國戰略資源不足的態勢， 也顯示了這種態勢對亞太地區秩序帶來的深層次影響。然而， 目前這種影響是有限的。事實上， 當前美國在現實政策中很大程度上規避了承諾難題的風險， 這主要表現在三個方面： 首先， 美國其盟友仍然具有強大的控制能力。其次， 美國對亞太地區的事務仍然保持了巨大的影響力， 其制造話題和掌控議題的能力并沒有下降。最后， 在領土整頓等地區安全議題上， 其他國家仍嚴重依賴美國。那么美國是如何解決其亞太聯盟體系中的承諾難題的？ 美國采取的具體戰略是什么？

探討這些問題， 有助于我們理解當下美國管理亞太聯盟體系的邏輯。本文認為， 為解決其亞太聯盟體系中的承諾難題， 美國堅定對其盟友的戰略承諾， 給予其戰略再保證， 以維持其對中國的威懾。與其同時， 美國私底下劃定了盟友外交政策的紅線，告誡其不能主動挑起矛盾， 進而保證美國不被拖拽到地區沖突中去。這一戰略可以稱為雙重再保證戰略。通過這一戰略， 美國方才一定程度上解決了承諾難題。

二、美國亞太聯盟轉型中的戰略調整

二戰后， 美國在亞太地區構建了一個以雙邊軍事聯盟為基礎的“ 軸輻體系”。長期以來， 這一戰略安排成為亞太安全秩序的重要支柱。然而， 在中國快速成長的背景下， 美國的亞太聯盟體系面臨著越來越多的不確定性， 聯盟轉型不可避免。那么美國是如何調整其在亞太地區的聯盟戰略， 以應對中國的挑戰的？ 總體來看， 學術界的關注點主要集中在以下三個領域。

（一）亞太再平衡中的聯盟戰略

第一種視角大多關注美國亞太再平衡戰略下的聯盟調整， 考察美國如何通過亞太聯盟轉型支撐其亞太戰略。奧巴馬上臺以后，致力于調整亞太戰略。從２０ ０９ 年１ １ 月１ ４ 日奧巴馬訪問日本闡述了美國的亞洲政策， 到美國在《２０ １ ２ 年國防戰略指南》中正式提出亞太再平衡戰略， 美國始終把更新和調整其亞太同盟關系作為重中之重。在亞太再平衡戰略的視角下審視其聯盟戰略調整， 有三個議題值得注意：

第一， 盟友在亞太再平衡戰略中的地位。隨著奧巴馬執行了全球收縮、亞太增兵的戰略后， 亞太地區在美國大戰略中占據了核心地位。對這一核心地區的秩序安排， 盟友成為最重要的依靠力量。這在亞太再平衡戰略中體現得尤為明顯。在亞太再平衡戰略中， 美國將日本、韓國、澳大利亞、菲律賓和泰國等條約盟友視為其向亞太轉向的戰略支點。與此同時， 美國著力加強與印度、印度尼西亞和越南等戰略伙伴的安全關系。更為重要的是， 美國致力于推動其亞太聯盟體系轉型， 以更好地適應地區新局勢和新挑戰。正是通過“ 美國＋盟友＋伙伴”的關系網絡， 美國力圖鞏固在亞太地區的主導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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